寸草春晖
人们总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寸草般的心被春天的阳光照拂,等它逐渐长大,却发现春天不知不觉去远了。我的父亲正如那正午的太阳一般,坚定地养育着他的孩子。
——题记
我的父亲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回顾幼时被放养的“峥嵘岁月”,本该属于我的父爱似乎姗姗来迟。无论一个人作为个体多么优秀,想要成为优秀的父母需要从头学起。作为孩子的我,最具备发言权。我可以很骄傲地说,我的父亲首先是个优秀的独立的个体,同样的,在做父亲、好家长方面,他毫无疑问是个佼佼者。
我的父亲工作后才在交大考研考博。因此,忙于学业和工作的父亲在我幼时的记忆中只有寥寥数笔,我的叛逆期来得格外早——从小学二年级到高中一年级,几乎贯穿了整个九年义务教育。吵架、打架、离家出走,这些看似属于叛逆男生的所作所为都是我的“黑历史”。
当然,我的父亲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但凡我触犯了从记事起就约好的几条家规,一定少不了一顿打。这“打”的方式也颇有讲究,绝不是意气用事,方式和数量都明明白白规定好。犯了错,自己进书房站好,惩罚完,该干什么干什么。因此我既不会觉得犯错是一件能挑战上位者权威的光荣大事,也不会觉得犯错是羞于启齿,无法拥有新的开始的人生污点。摔跤一定会留下伤疤,但并不妨碍我想学会飞的脚步。
不过自从我过完十四岁生日,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妇女”,父亲就不再以“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方式教育我了,而是由“法治”转变为“礼法兼治”。他将我视作唯一的知己,尽管当时的我往往不懂他想表达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表达背后的深意。然而中学时期恰好是人的三观逐渐形成和发展的黄金时期,随着他含蓄的引导,我懂了。他总是告诉我:“家长要学会示弱,而不是平等。当我认为我和你平等时,我往往抱着屈尊的心态;而我示弱时,我们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多少人以尊重之名控制孩子的思想,而我的父亲却以控制的表象给我最大限度的自由。
人是善变的,也是健忘的,但更是在曲折中前进的。他说我出生的时候只希望我健康快乐地长大。而后来,他的希望越来越复杂,希望我长成大家闺秀,希望我成为人中凤,唯独忽略了“健康快乐”。我不知道中年人的家长——那些古稀之年的老人对孩子的要求如何。随着我的性格在漫长的叛逆期越来越乖张,而身体每况愈下,他大概真的想起来十七年前他面对那个呱呱坠地的新生儿的真挚心愿。他带我看心理医生,带我看中医,同时买了很多专业书籍。
我的性子其实随他,我们总是追求真理,不顾主流,随心所欲,轻视规则而非规律。所以他面对与他的期望判若两人的女儿并没有把我逼进精神病院或是因为失望让我自生自灭。
他告诉我,优秀的人总是孤独而痛苦,没有必要以牺牲优秀为代价换取平庸。他告诉我在高三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我们不需要通过高考改变命运,我只要尽力就行,而且人生远不止高考这么简单。
我想旁人肯定认为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家长。但只有我知道他为了实践这些话付出了多少代价。一个早早主动边缘化享受退休生活的老领导,现在重新杀进中心,再次忙于加班和出差。他知道我相较大部分人是一个特殊的生命,“成功学”、“努力论”都不适用于我,所以他选择因材施教——放养。这不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家长无奈的被迫放手,而是他知道我的矛盾,我的坚强和脆弱,所以主动放手,而保护我的巨人仍立于身后。
我可以骄傲地说,绝大多数的家长都焦虑而无知。当他们的孩子的身上被投以过分的希望和束缚,只能说明这些成年人尚为巨婴——因为他只能寄希望于外物以成就自己。而我的父亲无疑是个好父亲,他早就凭借自己的力量争取到想要的全部了。在乖女儿和另一个独立的人格之间,他选择了后者。感谢我的父亲,像太阳一般威严,又供养我以光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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