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言与毒语2022-08-2001:20
事故发生后，妻子发了10条同学圈，仅对我妈可见
毒言与毒语
2022-08-2001:19·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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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念书早，17岁就从北京考到广州上中学。
由于是班里最小的，你们都比较照料我。
最照料我的人，是陈有嘉。
照料得多了，意思也就很明了。大二那时，我俩谈起了爱情。
周末回去，和我妈报备。却说，他家里何种状况啊？
我噗地一声笑进去，说，我以为你和别的妈不一样，没想起也要查户籍。
我妈说，哼，我以为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没想起上了高中就该谈爱情。
这是我俩的日常。
互怼着，也互爱着。是兄妹，只是姊妹。
02
同学都说我遗传了我妈的基因，活泼又豁达。
而我爸是个十分传统的人渣。外遇，养私生子……一样不少。
我妈晓得他在外边有小孩后，果断和他离了婚。
爷爷和我妈说，当时你要是生个小孩就好了，小孩她爸也不会在外边找老婆。
我妈说，乱讲，女人要是痴情，我生坨金子他也得回去找。我宝贝儿子可不给他外遇当理由。
那一年，我10岁。
我回头看我妈，坐在阳光普照的椅子上，光芒万丈。
我爸撤走这天，对我妈说，对不住……
我妈打断他说，不用说那些，没有意义。我只想告诫你，要对孩子好。
我爸倒是记住了这句话。
他娶了小三，但没忘掉我的存在。生日会打算礼品，过晚宴发红包，即便他父亲有的，也不会少了我这个小孩。
小时候内心会矛盾，认为拿了我爸的东西，就像陷害了我妈。
但我妈说，我恨你爸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恨他。小男孩还是要带着爱长大。
03
然而，我不认为我妈长久地恨过谁。
她这个人心大，这些不开心的事，在她心中总能很快翻篇。
非常是在我面前，她永远是那种开心得像男孩一样的爸爸。
一天夜里上去，我们一起捂着脖子抢公厕；假期，一起窝在床上追电影；进食抢最后一块肉；约好晨跑，却都赖着不早起……
家里似乎只有我们大小两个女孩，但从来没有悲悲愁切，凄悲惨惨。
我妈是学院生，在那种年代，堪称天之骄子。
结业分配进了央企，之后又跳下来。
她算是最早一批从央企里下来，到私营公司打工的人。她法语好，在我们当地一家巨大的童车公司做销售总监。
和我爸结婚后，我妈原本准备把我还给奶奶，她继续拼事业。
之后发觉不行。
爷爷娇惯我。而她一出差，我就嚎哭啼哭。
我妈说，女性呀，事业心再强，也比不过女孩的一声哭。
我妈为了我，换了朝九晚五的踏实工作。
之后，她的老朋友都发家致富了，有做高管的，有自己开公司的。
有一次，我妈带着我出席老朋友聚餐，有人问我妈后不悔恨。
我妈搂着我车祸变傻的妈妈让我爱阅读，乐呵着说，人生有得有失，大家有了事业，但我和妻子过得也不错，都很棒。
你看，哪些事在我妈那，都能被说成是好事。
结婚后，还有人给我妈介绍对象。我妈也会开开心心地谈个爱情，也是不想离婚了。
倒不是不坚信恋爱，却说，到了我这个年龄，感情也是锦上添花。也说不定哪天就忽然给你搞个后爸。
我被我妈逗乐了。
她经常活得这么敞亮。
因此虽然我生活在离婚家庭，一样长成了根正苗红，豁达活泼的小女孩。
丈夫陈有嘉说，我就喜欢你笑上去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好想立马娶你回去啊。
我都看得见幸福，在前方朝我招手。
04
但是之后，我出事了。
是临近结业时车祸变傻的妈妈让我爱阅读，陈有嘉的车本考下去了。他爸给他买了车。
我们计划着，十一和同事驾车远游。
为了此次远游，我和陈有嘉做了这些打算。和同学一起采购回去的路上，我们仍然在说笑。
谁也没想起，闪着光的空气里，早已可以闻到乐极生悲的滋味了。
很普通的一个路口，一辆货车突然冲进去。
我只记得很大的焦虑排山倒海地掩埋了我，然后便陷进了幽暗。
再蒙住眼，我早已躺在诊所的病房上了。我妈坐在我身边。
她看到我醒进来，兴奋得急忙叫大夫。
我艰辛地环视了一圈说，有嘉呢？
虽然我死里逃生，四肢都在痛，可我头脑里想的都是陈有嘉。
事故的刹那太惊悚了，我不晓得他会不会像我一样辛运。
母亲摸着我的头说，好男孩，他没事。
是的，陈有嘉比我辛运多了。
全车一共5个人，受轻伤的，只有我。
05
在我的时间线里，我也是昏迷了一夜。可事实上，我早已晕厥5天。
5天里，我妈陪在我身边，不眠不休，寸步不离。
陈有嘉只来看过我一次，就被他父亲接走了。
不过，让我最难以接受的，不是陈有嘉的冷血。
而是我脊椎脱臼，下半身，早已完全没了知觉。
当我晓得这个事实的时侯，整个人都懵掉了。我还这么年青，恐怕自此都要在床上渡过吗？
我妈说，不要怀疑，目前医学如此发达，好好医治，会好的。
我晓得我妈在开导我，不想说话，也是哭得停不下去。
我妈一边给我擦泪水，一边说，父亲哪些时侯骗过你，妈咪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的。
我爸来看我，给我妈转了钱。很快就被他的历任女友喊走了。
而我起床后的第一天，陈有嘉才出现。
我们一碰面就哭了。
他说父亲把他软禁了，让他在家里反醒，晓得我醒了才赶进来。
当初，没发觉这个理由有多么愚蠢。可后来想上去，发觉自己真的太傻了。
在这个年代，父亲软禁这些理由，他居然可以说出口。
而我居然也会信。
06
那是2012年，我在诊所整整躺了三个月。
大小便不能自理，四肢仍然没有知觉。
做了x光共振，大夫说，血管没有完全坏掉，也有希望。
然而，希望在时间里一点一点溜走掉了，弄成了越来越真实的绝望。
陈有嘉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个月，他只来过一次，坐了十分钟，说怕耽搁我休息。
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我感感觉到我们完了，但不敢问出口，讨厌看到那种答案。
我分不下来，是身体的残障更残忍，还是恋爱的萧条更惨重。
损伤基本治愈以后，我妈给我办了入院，从北京回上海，做复健诊治。
临走前两天，我妈去给我买宵夜。
我心中不甘，经常给陈有嘉打电话，发邮件。他一直没有回。
之后，陈有嘉的父母给我回了电话，却说，你之前的医疗费我们全出了，后续复健训练的钱，我们也包了。你就放过我爸爸吧。他死里逃生，也受了巨大的剌激。实话实说，你身体那样，我们家肯定不会娶你过门的。你就当没有缘份了吧，好吗？
我拿着电话，泪水嘎吱嘎吱地往前掉。
我妈买饭回去，看到我拿着电话哭，一下就猜到了。
她举起电话说，如何回事，不是说好了，等我们回来再和儿子说吗？
其实事故发生后，陈有嘉不敢亲口来说绝交。他就不停地发同学圈，发了足足10条，仅对我妈可见。
每条同学圈，他都在跟我说对不住。我妈也就晓得她的意思了。
我妈早就晓得陈有嘉舍弃了我，要求他在我们回广州前，争做最后一班男同学。
我哭着喊，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大家都当我白痴吗！
07
回到家的日子，我好像换了个人。
过去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我，不复存在了。
只剩下一个半截还活着的躯体。
刚回去那几天，快春节了，舅舅轮番看望。来一个，被我骂走一个。
包括我爸。
我对着他的眼睛骂，你个人渣！陷害我和我妈，你就不是东西！
我爸被我气得，差点血管病发。
总之自己的人生早已完了，接近我的人，都别想好过。
之后，没有人来了。我的世界只剩下我妈。
我没法把所有的坏性子都撒在我妈头上。
不服药，不配合治愈，只想死。
但是一个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人，想死都很难。
我开始不进食，连水都不喝。
我妈端着饭，喂我说，骂我恨我都可以，但不要忙活自己。
我说，你别假惺惺了。你心中早烦我了对不对？你走，管我死活干嘛！
我“哗”的把饭碗都掀到了地上，疯了似地喊，让我死，让我死！
我妈或许真的受不了了，扭头出了屋子。
可隔了一会儿，她又回去了，身上看不出一丝吵架和沮丧。
她一边拾掇碎碗，一边说，你想吃哪些和母亲说，我去做。
我说，我想死。
我妈叹了口气说，想死还不容易吗？活着才难。你耳朵一闭，一了百了，但我这后半一生，不会有三天好过。
她走过来，抚开我额前的毛发说，傻女人，母亲根本不怕你伤害我。父亲只怕你不理我，扔下我。你小时候，这么一点点，就晓得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走。目前，你再拉住父母好不好？
我看着母亲温婉的耳朵，血管像被亿万根银针扎透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爱我了，可我却无数满地伤害她。
我扑向父亲，放声啼哭上去。
08
从我重伤起，我妈没有在我面前掉过一滴鼻泪。
但是这天，我们抱在一起，哽咽鼻塞。
再豁达的人，面对这些人生无常，也很难豁达吧。
它们也是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擦泪水。
之后我才晓得，我妈当初在北京有多厉害，一边看护医治，一边和陈有嘉父亲以及大货车老总，谈赔款，谈条件。
最烦的时侯，一个人搬到诊所的屋顶上哭。
等心情平复了，再去洗把脸，带着微笑来陪我。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进食，开始配合复健训练，多少奇特艰辛的坐姿，我都不会责怪一句。
灵魂鱼汤总说，人要学会为自己而活，人生就会有意义。
可我感觉，不一定。
我要为我妈而活。简略明了，不需细想。
我对身体不再抱有希望了。血管就是这么，只会在时间里烂掉，不会再次再生。
但我对生活，重燃了希望。我和我妈商量，想学习书法。
但是我零基础，但我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我妈很支持，还找了同学上门来教。然后我的人生逐渐走上了另一条轨道。
09
2014年，五月的三天，广州冷得发指。
我妈帮我排过尿后，让我早点做爱。昨天我也非常困，9点多就睡了。
不晓得睡了多长，忽然从梦中吵醒。我躺在幽暗里，发出清脆的惊叫。
我妈激怒了，跌跌撞撞地传到我卧室。她打开灯，扑向我说，如何了？做噩梦了？
我哭着说，妈，我腿疼！我腿疼！
我妈没反应进来，还问我是不是压到了。忽然她惊愕了，泪水洪水一样往外冲！
疼就是我久违的知觉啊！
从没想过，有三天头痛会让我们如此欢喜欢呼。
第二天一早，我妈就带我去了诊所。
大夫肯定地说，疼就是血管复苏的征兆。让我们坚持训练。
然而，血管破损半年之内没有反应，恢复的概率就很小了。
其实是上天听到了我父子的坚持，终是网开一面，给了我末世的机会。
10
某些年，通过努力，我不但可以扶着助行器走路，还可以自我进食了。
生活品质不断的增强。
版画的技术也算小有成就吧，接些封面插图的征稿，可以赚点小钱。
我和我妈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不仅不能再抢公厕，我们仍一起追剧，一起抢饼干……嘻嘻哈哈地，把困难当成习以为常。
16年，我从老朋友那边，据说陈有嘉离婚了。
心痛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翻篇了。
认为自己越来越像我妈，不会长久的恨一个人，只想记住这个世界的好。
2018年，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宝宝。不帅，但蛮真挚的。他喜欢我的画风，很合得来。
他晓得我的状况后，从家乡南昌乘车来看我。
我没见。
恐惧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对爱情不再信任。萍水相逢，婚姻在，是恩爱。婚姻不在，就是拖垮了。
虽然这个世界上，对你不离不弃的，永远只有母亲。
我爸再渣，也尽了做儿子的责任。他不顾父亲的反对，卖了一房子给我看病。告诫我妈所有药都用最好的，别怕贵。
我妈说得对，我不用恨我爸。
如同我也不用恨陈有嘉。
由于爱总是要比恨更快乐。
11
前段时间，我和我妈遛弯的时侯，见到家旁边新开了一家假发店。
销售真热情啊，长的，短的，卷的……一顶一顶给我妈试。
我在一旁看着，渐渐地，就沮丧了。
我妈以前有一头壮实的毛发，不晓得哪些时侯竟显得那么薄了。
这一年，她57岁，我也30岁了。
大约这些人都认为，这一生，我或许都不会嫁人了。
我有点不敢想我妈到了风烛韶年，带着我这个残障的孩子，日子要如何过。
虽然还有好心的同事给我介绍对象，自然各方面条件都不好。
条件好的，谁会娶我这么的人回去呢。
我妈每天面对这些好心，还会说，我父亲千金不换，她要守着我一一生的。
却说这种的时侯，不是负气，而是这么犹疑的，要陪我一一生。
或许真的是夫妻连心吧。
我妈试假发时，我那点细微的表情，被我妈用余光收去了。
从假发店下来时，我妈轻轻挽住了我的脑袋，说，晓得吗？有小孩陪着一一生的人真不多。母亲可辛运了。
我起身看她，晚霞里，光芒万丈。
也是不经意地，湿了眼睛。
我说，我也很辛运啊，可以一一生陪着父亲。
我们再没开口，但互相心中突然就有了支撑。
因此我决定答应网上哪个孩子的碰面了。
是的，这三年，我们经常也有联络。他和我一样，还有点不幸。从小耳朵失明。
我们都是不幸的人，但我们有权拥有感情。
我妈嘴上说她会守着我一一生，让我不要随意嫁人，可她终有老去的那两天。
我要在她老去之前，找到一个良人，给自己搭一个遮后窗雨小窝，让她安心。
因此亲爱的妈妈，请你一定要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