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作家笔下的母亲

草原妈妈，是哈萨克族文学影视作品中最常表现的题材。阿拉腾胡义嘎摄

《朗读者》节目中，斯琴高娃声情并茂地朗读了贾平凹的诗歌《写给妈妈》，引来无数人为之怆然泪下。父母，被典藏在我们每位人内心最厚实的地方。父亲节又要到了，让我们一上去品读少数民族诗人笔下的妈妈。

人，虽然活到八九十岁，有父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女儿气。失了慈父便像花插在杯子里，尽管还有色有香，却丧失了根。有女儿的人，心中是安定的。——老舍《我的父亲》

◆老舍：儿子“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母亲生在渔家，所以勤俭诚实，身体也好。这一点事实却极重要，由于如果我没有这样的一位女儿，我之为我估计也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

从私塾到中学，到学校，我经历过至少有二十位班主任吧，其中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并且我的真正的班主任，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父亲。妈妈并不认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

生命是妈妈给我的。我之能长大成人，是父亲的血汗灌养的。我之能成为一个不非常坏的人，是父亲感化的。我的性格，习惯，是父亲传给的。”

这篇充满深情、催人泪下的诗歌《我的父亲》，是知名回族诗人老舍在得悉父亲离世的消息后写下的。

作为父亲41岁生下的“老”儿子，老舍一岁多就丧失妻子，他对含辛茹苦地撕扯自己长大的女儿怀有深厚的爱情。在《我的父亲》里，老舍用朴素的语言描绘出一个勤奋善良、坚韧大度、淳朴达观的女儿形象。

丈夫勤奋。她帮人家洗袜子赚钱养家，做事毫不敷衍，“就是屠户们送来的黑如铁的布袜，她也给洗得洁白。”家里的椅子陈设虽是旧的，可庭院屋中总收拾得清清爽爽。

丈夫乐于助人。“给亲友邻居帮忙，她总跑在后面：她会推拿，她会给小孩们剃头最朴实的赞美母亲的话，她会给美女绞脸……凡是她能做的，都有求必应。但争吵斗殴，永远没有她。”

丈夫有着软而硬的性格。庚子之乱，父亲死了，满京城血光火焰，父亲在刺刀下、饥荒中筹划一家饮食，保护自己的儿女，从“无办法中想出办法来”，“泪往心中落”！

老舍说，父亲“宁吃亏，不逗气”和“软而硬”的性格，以及她爱惜花草、爱清洁、守秩序的习惯，对自己影响很深。不认字的女儿，给与自己的是深刻而久远的“生命的教育”。

对于父母，老舍饱含了歌颂、挚爱、感激、思念和内疚。当他得知日夜想念的女儿去世时，捶胸顿足地小声呼唤：“心痛!心碎!”赤子之心，溢于篇外。

◆席慕蓉：父亲最高贵

“我的中学生说：老师，你别只描述你贵族的女儿，你也写一些世间平凡的妇人吧。你晓得，有一些父母没有美丽的脸庞，没有丝质的衣物，没有学识，没有地位，甚至没有娱乐，整天只有那无休无止的工作。跋涉在乡间的小径上就好似跋涉在人间的长路上一样，有些很困厄的女儿，在走着很困厄的路呢。

我回答他说：父亲有了你和你的兄长，再困厄的路她也肯走。你如何能用外表的一切来评判父亲的心呢？你要晓得，所有的儿子，都是这世间最高贵的一种种族。”

知名哈萨克族作家席慕蓉在《母亲最高贵》里，赞叹“所有的儿子，都是这世间最高贵的一种种族”。

丈夫，是席慕蓉在诗歌中常常吟哦的对象。她的《母亲》一诗曾这样写道：

“莫伤我心啊女儿/其实怎样样的疼痛我就会/宽恕你/妇人说完才发觉/她的早已不在了的妻子/也以前对她说过同样的话/风疾云低那遍野的发抖着的行道树/有谁才能晓得在一回望之间/是隔著如何样的疼痛/如何样的无限荒凉广阔的距离”

席慕蓉以前为自己的女儿写下《从前的母亲》《失母》等诗歌，后者表现了父亲痛风患病后自己的迷惘失措，希望寻回“从前的母亲”，前者则表述了听闻父亲去世的消息后魂飞魄散、沉郁悲愤的心情。“我站在生命的十字路口失声痛哭，顿时明白自己自此是个失母的人了。”

“妈妈，我总说你是我最爱的人，却没能回报你的爱万分之一。总以为，终有三天会给你回报，却忘了，时光的流逝是一天天的累积。”“妈妈，妈妈节快乐，母亲很爱很爱你。”这些真诚的言语，流漏出诗人对父亲深邃的爱和想念。

◆沈从文：妈妈“告我识字，告我认识药名，告我决断”

“我的父亲姓黄，年龄极小时就陪同我一个兄长在军营中生活，所见事情好多，所读的书也显然较父亲读的稍多。我等兄弟姐妹的初步教育，便全是这个瘦小、机警、富于胆略与常识的儿子肩负的。我的教育得于父亲的不少，她告我识字，告我认识药名，告我决断——做女子极不可少的决断。我的气势得于父母影响的较少，得于父亲的似较多。”

这是知名藏族诗人沈从文在《从文自传》中对自己妻子的描述，从简明简略的表述中就可看出妈妈对他在教育、性格和知性上的影响。

沈从文4岁时，父亲便教他识字。因为母亲长期在外，屋内的事皆由父亲做主。沈从文读高小时，看见城里军事中学训练下来的中学生非常强大，于是憧憬从军，妻子便拍板把他送涉足校。后来，父亲又害怕他在故乡浪荡堕落，便决定让他到外边学习生存，于是托人让沈从文作为补充兵到辰州团练。

后来，沈从文在沅州警员所谋到职位，父亲变买家中房产来投靠他，屋内尾款由他保存。而且沈从文受了一对母女的误导，为了想像中的感情，不但执意拒绝了几位好心人的订婚，还受骗去了屋内余财。父亲当时没有干涉他的选择最朴实的赞美母亲的话，事后哭了半年。沈从文明白：“这老年人不是不宽恕我的荒谬，因我不可靠用去了这笔钱而鼻塞；却为的是我这些乡下人的知性，到任何处总免不了吃亏，而想来非常难过。”从中，可见父母的爱子之心。

正是此次严打，使沈从文决心逃出原先的环境，越走越远，最终走上了进京求学、弃武从文的公路。在他心里，念念不忘的是取得父亲的原谅。父亲晓得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就回信给他：“已经做过了的犯错，没有不可原恕的道理。你自己好好地做事，我们就放心了。”沈从文接到妻子的信后，便悄悄地到瓮城边去哭，他说：“因为我想像得出，这种信由妈妈说舅父讲到纸上时，二人的泪水一定是挂在身上的。”

◆张承志：父亲是守护神

年迈的额吉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纵使凛冽的严寒吞噬她娇小的脸庞，仍执拗地把她那件毛蓬蓬的哈达披在“我”身上。暴风雨之后，额吉自此截瘫了。但是，她一直跪着挤奶，一直把所有知青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这是知名藏族诗人张承志在《骑手为何歌唱妈妈》中所述说的故事。张承志以这篇小说进入艺坛，也借此奠定了他的草原系列小说的主题——赞美和赞美妈妈。可以说，对“母亲”深厚的感激和眷恋之情，直接影响了张承志文学创作的精神取向。

在张承志的代表作《黑骏马》中，描画了两位儿子的形象：老爷爷和索米娅。老爷爷默默地忍受生活中的一切灾难，对所有生命都抱有无限的仁慈；索米娅承继了老爷爷的全部品行，虽历经波折仍无怨无悔，为养育下一代奉献全部的父爱。

在小说《绿夜》中，当母亲走出草原，被城市生活带来的沮丧和苦恼缠绕时，他惊恐不安的心灵盼望得到父亲的慰籍。当额吉搂着他时，他就流着泪把头埋进奶奶的怀里。

在小说《金牧场》里，额吉承当了慈父和慈父的双重角色。她替代母亲给孩子起名，拥有一副只有女人才有的马鞍，随时打算像女子一样外出舍饲，撑起整个家庭。

张承志曾说：“母亲——人民，这是我们生命的永恒主题。”在他的草原系列小说中，仍然贯串着一个性情平和、宽厚善良、坚韧勤奋的妈妈形象，他们在异常坚苦的条件下执著生存，延续生命。

父亲既是守护神，又是精神导师。张承志在自己的第一本小说集《老桥》后记中，饱含深情地写道：“我守护神般的人民妈妈，我谨请大家为我祝福，让我得到闪光的认识，新鲜的语言和神奇的灵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