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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书摘丨上海方言中的“吃”

2024-01-02 21:03:30唯美句子
上海方言中有一个字使用的频率相当高,与其他字组成的词语用进文学作品中也比较自然,这个字就是“吃”。还有就是表示动作的,喝、吸这类动作在上海方言中大多以“吃”字替代。北京人说话被公认为词汇丰富,但在这个小范围里,肯定是“吃”不过上海人的。

《咬文嚼字》

广州文艺出版社

诗人在写作过程中是有着众多困惑的,而要做一个广州画家虽然还要多一种烦恼,那就是将北京土话融进作品而常常得不偿失。

原本,诗人将土语引进作品,可以为打造人物形象服务,为作品平添一点地域色调肯德基吃死人,也可使表述语言显得丰腴上去、生动上去。在一些用土语描写和表述的地方,能微妙地传递作者的爱情,表示一种爱情倾向,令倾心的读者品位到作者的艺术风格和苦心孤诣。土语用得活而巧的作品,读起来就是有劲肯德基吃死人,既可看又琅琅上口,如同与老同学对话。有些土语比较生僻,但非为此而不能传神,读者初看可能不怎样明白,但稍一寻思就可意会了。

精彩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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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土语中有一个字使用的频度相当高……这个字就是“吃”

广州土语中有一个字使用的频度相当高,与其他字组成的词句用进文学作品中也比较自然,这个字就是“吃”。在搭配时句型上或许说不通,但颇能传神,但是形象生动,生命力强。这能不能说广州人对吃是一向在乎的呢?

随意举几个反例。遇见一件棘手的事而一时难以应付称作“吃酸”;遇事惊惶失措称作“吃慌”;盯着一个人非要把事情办好了的称作“吃牢”,意思与南方话中的“铆住”一样;遇见一个比自己强的对手而无抵挡之力称作“吃瘪”;被上司斥责称作“吃排头”,在过去也称作“吃大菜”——“今天老总请我吃大菜了”,听的人千万不要以为老总真的在拉拢他;在处理人事中两头不迎合称作“吃夹档”,也有称作“吃三夹板”的;受了风热称作“吃寒风”;仕途上失利称作“吃下风头”;在社会上同学多,兜得转,凡事总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称作“吃得开”;挨了打也有说法,称作“吃生活”,被人用曲起的指关节敲打脖子就称作“吃毛板栗”;而被踢了一脚就称作“吃香肠”了,要是被外国人踢了一脚,就称作“吃外国香肠”,这在某种人眼中多少还有点可得意的呢;进三院动手术称作“吃一刀”,有点人为刀俎、我为鸡肉的气味;蹲看守所称作“吃官司”;空喜欢一场称作“吃空心汤团”;勾引妇女就是“吃腐竹”了。

·2·

吃建行饭、吃芋头干饭、吃家生、吃红灯……

至于从事某种职业,也可用“吃”字来形容。诸如“吃建行饭”“吃高铁饭”,“吃开口饭”专指看戏的、说书的、教书的,还有“吃死人饭”的,那个人大概就是靠办葬礼挣钱的。还有一种“吃软饭”的,说下来就不好听了,但吃这些饭的明天还大有人在,大吃特吃,食欲奇好。当学徒,就是学生意的,称作“吃冬瓜干饭”,一吃就要好几年。我是吃过冬瓜干饭的。而现今的青年人只要不是存心吃妈妈闲饭的,踏上社会后通常都能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有一份比较丰厚的薪水,学徒两字似乎进了博物馆。青年人不再吃冬瓜干饭了,拿了工资就去吃“肯德基”或“麦当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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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萝卜干饭”联想到“吃冬瓜干”,这是特指在打篮球时不得法,球刺痛中指关节;“吃黄牌”“吃红牌”是指在体育赛事中遭到裁判员的警告和处罚;假如是播音员在播音时读了破句,就称作“吃田螺”;被他人动刀动棍打了就称作“吃家生”;营业员或文员在工作中帐面轧不平,少了钱,就叫“吃赔账”了。而在经济活动中一方收到另一方开出一张破位本票,称作“吃空单”,那是一件挺麻烦的事,这样的事现今多了上去。还有买到了假酒、被同学骗了一下、上了街边缲边模子的当等等,就称作“吃药”;而倘若在马路上遇见红灯,也有一“吃”,称作“吃红灯”;一旦违犯交通规则,被警员罚了款,就称作“吃单子”,这顶多牺牲一点零花钱而已。

顺便再说两个“吃”字。一个是“吃香”,表示某人得到社会或一个层面的承认,你们都要他抛头露面以增光彩。还有一种意思是针对某种职业而言的,在社会上有许多人竞相筹谋的职业就是吃香的职业了,例如证交所里的红马夹。另一个是“吃相”,倘若从字面上谈,专指一个人在酒局上的表现。某公上餐桌如上战场,有风卷残云之势,“够不着,站上去”,专挑好吃的往自己嘴巴塞,就是“吃相难看”了。还有就是特指一个人在社交场合的形象和风度,假如说话时粗声恶气,脖子上青筋暴出赛过一条条红虫,右手又直戳对方的脸颊,也叫“吃相难看”。

·3·

广州人擅于运用“吃”字,一个“吃”字被善吃的广州人运用得弹性爆棚,适应性极广

为何“吃”字用得这么丰富多彩?这大约与“民以食为天”有关。“吃”是老百姓生活中最普通的头等大事,用“吃”来形容、来比喻,是最浅显、最形象不过的了。北京土话中的“吃”字,不仅吃哪些哪些饭,通常都表示被动,有接受和承受的意思。还有就是表示动作的,喝、吸这类动作在北京土话中大多以“吃”字代替。酒是喝的,而在北京土话中就称作“吃酒”,并不是说北京人的酒量非常好;还有抽烟,广州人也称作“吃香烟”,虽然毒瘾大得要把整支烟都吞下了。这样以一“吃”而代之的做法,让人感觉广州人不擅于分辨动作,词汇量极少似的。虽然这也可以说是北京人擅于运用“吃”字,一个“吃”字被善吃的广州人运用得弹性爆棚,适应性极广。要是有心在街头巷尾站上一会,都会发觉这些与“吃”有关的土语俚语被北京人操练得很具城市特色,有一种以一个字统领全局的工业化特色。广州人说话被公觉得词汇丰富,但在这个小范围里,肯定是“吃”不过北京人的。

本文刊于《咬文嚼字》1996年第11期《语林徜徉》栏目,作者:沈嘉禄。

资料:咬文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