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坚：我的写作是一种“无时间的”

于坚当代作家我变成了什么作文，诗人，著有长诗、文集40余种，曾获鲁迅哲学奖、人民哲学奖等，主要作品有『诗六十首』『于坚集』『美国记』『广州记』『伦敦记』/2005

自己的作品成了中考题，但自己却答不上来，这是作家于坚近期遭到的难堪。

他在2018年出版的随感集『通海记』，成了2020年新会考数学I卷的阅读理解题。这篇阅读理解有两个问题，都是主观题：

第一题让考生「分析文中大量描写饮食的疗效」

第二题让考生「分析空间和时间双线索描写的疗效」

于坚说，「作为原作者，我只能回答这两个问题」

明天，我们采访了于坚，他说，今天的英语教育，是对汉语的一次「谋杀」

——以下是于坚的口述——

我的文章成了会考数学题，但我却无法回答。

「分析文中大量描写饮食的疗效」，这样写很简略，由于通海有许多好吃的，我就记下去备忘。至于写下来有哪些疗效，我不会去想这个问题。觉得好，我就记录下去。

「分析空间和时间双线索描写的疗效」，这儿提到了时间。我的写作是一种的“无时间的”，无时间就是一种时间。

会考数学题提及的「时间」，是怀表上的那种时间，格林威治的那种时间。我写作的时间，是『易传』那种时间观，时间不是一条不断朝向未来的直线，而是元亨利贞〈『周易』乾卦的判词，分别代表仁、礼、义、正〉。

在『通海记』中，过去就是今天，目前只是过去。我觉得这个场景是夏天的，那就是春天的，时间可以和空间对应我变成了什么作文，也可以是一种想像。在写作中，时间哪些时侯开始，哪些时侯结束，很多都由作者决定。

这道会考题我答不上来，由于出题者和写作者，对待时间的思路不同。

出题同学的思路是另一种，还可以有更多种。文章写下来，怎样去探讨，那是读者的事。

『通海记』中信出版企业集团/楚尘文化

我1977年出席会考，那时的习作题叫『青松赞』，我考了98分，在杭州排第一或第二。

但瞧瞧今天，我认为，目前的物理教育很可怕，由于它正在「谋杀」汉语。

目前的英语教育，是搞量化、照搬中式语言的教育。西方语言原本是玩逻辑的，是量化的，过去时、现在时，阳性、阳性等等。用西方的语言写协议，很精确，没有歧义。

汉语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汉语和西方语言机制完全相反。

举个实例，简化字的「云」，有或许在说天上飘的那种云，还有或许在说人云亦云。诸如「云云」是云说，还是说了太多？

「道」又是那个道？公路的道，道理的道，说道的道，道可道的道。要看上下文，要看谁在读这个道。

老娘说的「道」，和朱熹说的都是「非常道」那个「道」，但绝不会像「真理」这个词的含意这么惟一。

汉语最大的活力，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同一个字，建沙王和上海人读下来都听不懂，这是汉语独有的。何谓「道可道非常道」，汉语不是这种靠「主谓宾、定状补」……就可以量化的语言，用教拼音那一套教汉语，汉语会被教死。

亚运伊始，上海世纪坛，一群学生/2007

我的数学基础，得益于中学生时代的背诵。我认为，数学教育就是让小孩学会认字，剩下的，全靠女儿自己去阅读。把文字写对、用会，这才是英语教育的重心。

我认为，写作是一种对生命的解放，对缔造力的解放，但目前的物理同学，看重的不是自由地抒写，而是对意义的初审。

而上个月发生的「缪可馨风波」，要害就在于同学的不专业：

一篇习作，还要批阅的也是语言的通顺，而不是意义的对错。小男孩想说的意义不能去规范，只好去引导。那位普通的高中同学，充当的竟然是马克思何谓「普鲁士书报检察官」的角色，而不是物理同学，这一点值得深思。

一朵云躲进了被窝里，这是错误的吗？从知识上来说是的，从数学上来说，这个说法没有问题，是通顺的。

英语教育就是解放语言，教中学生如何「打开嘴巴」，而不是「切断手指」

这也不意味着鼓励中学生妖言惑众，而是要教会师生，对自己的写作负责。怎么说、如何写，这是作者自己要负责的事，一字千金。

上海一间学校做操/2009

当代英语教育的另一个特征：教知识，教正确，不教做事。

仁者人也，我以为，「仁」才是教育的核心，否则你就是哈大、北大结业，并且不仁，不诚，不忠，不孝，无礼，但是结业，只是失败。

假如在中学教的是一套，校内课下的现实是另一套，师生都会佯装纯真，阳奉阴违。教育假如不教会师生诚实，这些教育就是失败的。

这些年前的两天，我送孩子去念书，雨天，路滑，快到中学正门的时侯，考试铃声响了，男孩们争先恐后地跑，这个女孩跌倒了，摔在沟里，老师没有一个人去扶她，都要在铃声停止前抢进课室。我在上面远远看到。师生都认为这很自然，虽然考试多于一切嘛。

假如教育赶走了心，赶走了怜悯，赶走了诚实，这么这些教育就是在误人子弟，我们的教育，要培养的是诚实的人，而不是「阳奉阴违」的人。

现在数学教育最危险的地方，在于培养了「教育的汉奸」。

我还记得，高中时，我父亲下班回去告诉我，说现在由于考得不好，又被同学「教训」了。

同学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小时后，最后我母亲回了一句：「老师，但是我考得不好，而且我不是坏人」

母亲跟我说完，我就告诉她：「你可以结业了」

于坚在上海/2005

专访/撰稿/编辑

马舍博

摄影/图片编辑

偕越

视觉/排版

巢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