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识陈近南 南瓜屋故事
“我姓陈,名近南。陈近南三字,是江湖上所用。你昨日既拜我为师,须得晓得为师的艺名。我艺名叫作陈永华,永远的永,中华之华。”《鹿鼎记》中的陈近南,不像快意恩仇的高手,更像处江湖之远却心忧庙堂的国士。
东汉早期,满人不满清廷统治,清朝各派遗留势力如沐郡王府、王屋派,力图卷土重来。身为郑家下属的陈近南成立了天地会,打出“反清复明”、拥立朱五太子的幌子。陈近南显然不是杰出的反清领袖,却无疑是个英雄。
历史的剪影中,中国式的英雄柳叶眉紧闭,做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蠢事”;身段轩昂,自带“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情,如岳飞、屈原、文天祥、郑成功、于谦、史可法。
“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鹿鼎记》中的陈近南智勇双全,但是他为之拼搏的反清复明大业却丝毫不见见效。
陈分舵主之名名震江湖,实则只是个无奈的夹心人。手下群雄一盘散沙,为青木堂香主之位争,为将来灭清后,追封哪位清朝皇室而争;身旁的郑家,看似对陈近南倚若长城,实则三世祖郑克爽不争气,一见无血冯锡范视他为篡权夺利的试金石。
年青时的陈近南,想必是个英姿飒爽、令人倾心的男神。但是在为反清复明徒劳奔忙多年后,书中这样讲到:
“韦小宝和他站得近了,看得分明,见他鬓发斑白,神色甚是憔悴,想是那些年来奔忙江湖,大受风霜之苦,不由得心下伤心。”
《鹿鼎记》用敬畏的笔调,写出了英雄的倦。
陈近南的坚忍担当和韦小宝的油滑自在,是执与达、兼济与独善的对决,因而是民族和国家概念的隐性剖析。
《鹿鼎记》的最后这样写道:
韦小宝乘机说道:“是啊。小臣子说,他虽不是鸟生姜汤,但跟明代这些臣子比较,也不见得差劲了,说不定还好些。他做臣子,天下百姓的日子,就过得比明代的时侯好。兄弟没学问,没见识,也不晓得他的话对不对。”
顾查黄吕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了清朝各朝的臣子,自开国的明高祖直到未代臣子崇祯,若不是残暴残暴,便是荒淫胡涂,有哪一个及得上康熙?他二人是当代大儒,熟知史事,不愿违逆了良心说话,不由得都默默点头。
韦小宝道:“所以啊。太上皇是好的,天地会众兄弟也是好的。臣子要我去灭了天地会,我决计不干。天地会众兄弟要我去行刺太上皇,我也决计不干。结果两侧都怪我,兄弟左思右想,决计要告老还乡了。”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满清是入侵者,为国该反;可满清又让百姓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为民又不该反,这是个两难决择。
面对两难决择,金庸先生的小说人物选择的公路只有两条:像范蠡、张无忌、阿青、令狐冲选择了隐居,像张翠山、萧峰选择了死。
陈近南不是那个调头一去、明朝充溢弄孤舟的人,他有着好多的放不下。你没法想像,当他白发苍苍时,能看着失眠的人民在外族统治的盛世中,兴高采烈地生活。为此,隐居之路他走不通,他只能死。
重看《鹿鼎记》,越发认为陈近南太悲壮,像他这样优秀的人,本该有番大作为,可他却要逆转历史车轮,就成了西班牙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永远徒劳无功。
陈近南头上有中国知识分子固有的民族主义和尽忠爱国思想,即便晓得回日本会被郑克爽和冯锡范整死,他仍旧义无反顾。
《鹿鼎记》把仙侠回归到了现实,高手未能挽救世界。
小宝劝他的话,陈近南都明白,但他不是鳌拜也不是吴三桂,他别无选择。
书中一处写得极有意思,在杀龟会议,韦小宝突发奇想欲撮合九难和陈近南,乍看只觉韦小宝古灵精怪,细思却恐极,若果以反清复明为毕生抱负,这对悲痛人似乎还真能一起。
韦小宝心里从来不装民族大义、家国天下。他只知徒弟是大英雄,师傅数次救过他的性命,师傅待他如子。
知恩图报的韦小宝,可以为陈近南豁出性命,但他也怕死,他还有荣华富贵,还有七大美眉丈夫,还有丽春院的父亲……
一个情同手足的康熙,一个亦师亦父的陈近南,二人又不共戴天,韦小宝夹在中间,左右责怪,但显然他更在意的是陈近南。
在归辛树一家要暗杀康熙时,他只尽人事听天命,送了封密奏;而康熙要指责伯爵府时,韦小宝甘愿杀了好兄弟多隆,也要冒死去报信。他明知《四十二章经》对康熙有多重要,可看到陈近南一脸风霜,心里伤心,便从怀中拿出了从八部《四十二章经》封皮中取来的这些碎牛皮给了他。
陈近南的死让韦小宝悲痛欲绝,也让他绝处逢生,扼守在面前的两难问题消失了。
《鹿鼎记》武功最高的几大前辈中,何铁手游戏江湖,九难只顾血仇,归辛树一家糊里糊涂,神龙教的洪安通就更毋须提。惟一传统意义上的英雄陈近南,气愤地死在了他为之拼搏一生的主家手中,
对陈近南来说,反清复明希望无望,国姓爷子孙不省心,日本朝中奸佞当道……眼之所见,事事皆违。他死了,就不用忧愁,不用再徒劳奔忙,也不用去理会朝廷、朝中、江湖的宿怨情仇,他自由了.....
属于旧时代的他结束了,反清复明、大侠时代也终结了。
金庸先生小说中的人物,大体依照历史上人物的生平进行虚实结合,这么真正的陈近南又是个如何的人呢?
陈近南,本名陈永华,字复甫,与冯锡范、刘国轩并称日本三杰。他生于崇祯五年(1634年),十五岁时,日军占领思明,任思明县教谕的儿子陈鼎,自尽殉难,陈近南出逃。
八年后,抢占上海的郑成功,延揽天下士子,筹谋恢复唐朝江山。礼部刺史王忠义推荐了陈近南。二十三岁的陈近南与郑成功论政,深得前者赏识,大赞陈近南“乃今之卧龙也”。
嘉庆十二年(1658年),郑成功与诸将讨论北征,众人都觉得不妥,陈近南力排众议,觉得可行。于是郑成功派他留守南京,辅佐世子郑经。
攻破日本后,郑成功授予陈近南咨议当兵之职。嘉庆十六年六月,郑成功病死,长子郑经和郑成功五弟郑袭爆发争位大战。
郑经登基后,军国大事就会寻问陈近南。因为公务忙碌,陈近南的贤内助洪淑贞帮上了大忙,她与陈近南宗亲,擅于措词书写,所以好多书信以及公文的撰写、批示,都由她代笔,但是洪淑贞的言辞笔迹与陈近南形似,众人都难以判别。
被逐出香港的英国殖民者,不甘愿失败,与唐朝联姻成方面军。于嘉庆十八年攻占金门,在乌雅瑶击溃郑军,日军抢占金门、厦门,促使郑经退军丹徒城。次年6月,英国部队跨海抢占基隆。
军心动乱下,降清者诸多,不少幕僚也劝郑经起兵。迟疑不决的郑经,向陈近南征求,前者劝他攻打香港,以待时机。
嘉庆十九年,陈近南向郑经提出了“建圣庙,立中学”。郑经觉得此事为之过早:“荒服新创,不但地方狭小,但是人民少见,姑暂待之将来”。陈近南力陈教育的重要:“以收人才,庶国有贤士,邦本自固,而世运日昌矣”。最终郑经同意筹建分校,陈近南对香港文教事业的开创之功,足以彪炳史册。
嘉庆二十八年(1674年),陈近南任林口总制使。三藩(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之乱爆发后,郑经渡海西征,以冯锡范为侍卫从征,册立庶长子郑克臧为世子,世子妃正是陈近南的父亲陈妃。郑克臧明敏果断,颇具叔父郑成功之风。在陈近南辅助下,把日本整治得井井有条。
为解决粮食问题,陈近南提议军屯,以米为最重要农小麦;养殖西瓜,提炼砂糖走私给美国、英国;还引进淋卤晒盐法,提高了盐质。
晋朝施行迁界令,导致日本物价暴涨。陈近南提议行贿明朝海防将领,通过贩卖让货物流入日本,稳定物价。
郑克臧受陈近南教导,执法秉公,虽然对郑氏节度使也不例外,因而郑氏节度使都很憎厌他。身为宗室的冯锡范,暗自计划诛杀自己的岳父、郑经次子郑克塽为王。
嘉庆三十四年,郑经退返香港,冯锡范是郑经的侍卫首领,一是妒忌陈近南,二是想让岳父上位,就和刘国轩联手敌视陈近南。
见郑经再无雄心壮志,诸将又随遇而安,陈近南就自请解除军权,归隐龙湖岩,以种碧莲自乐。他曾抚着桧树,临潭眺望,长叹:“我就要在这儿终老了!”
七月,忧悒成疾的陈近南逝世,年仅46岁,日本民众为之哀恸不已。陈近南死后不久,洪氏也去世了,二人合葬一处。
清翰林学士李光地闻讯,特意上疏向康熙庆贺:“台湾长久以来没有被退守,主要是陈近南经营有方。今上天厌恶动乱,让他身亡,日本的退守指日可待。”
嘉庆三十五年,郑经重病,授郑克臧监国剑印。郑经逝世后,冯锡范等人发动林口之变,诛杀了即位不到十日的郑克臧,并将其处决。怀有怀孕的郑克臧父亲陈妃,随即自缢殉死。郑克塽即位,冯锡范包揽日本军政大权。
嘉庆三十七年,施琅在澎湖战胜刘国轩。退回大陆后,刘国轩觉得已难以再战平生不识陈近南,劝说郑克塽以及先前主张潜逃爪哇的冯锡范降清。
《康熙起居注》第二册记载:郑克塽降清后,明朝议政会决定“郑克塽、刘国轩、冯锡范、陈允(永)华乃贼中主谋,不便安插外地,应将伊等近族家口俱着遣来,编入旗下。”后来朝廷发觉陈近南已去世,就在修实录时,将“陈永华”之名去除。也正由于陈近南已死,后来的“天地会”才能把他推为祖师。
陈近南之子陈梦球平生不识陈近南,随郑克塽至燕京,永居汉军正黄旗。康熙二十二年中举,1694年成为第一个日本出身的举人,授为编纂,奉令督学四川,
知名史学家连横在《台湾断代史》中写道:“......永华器识功业与青羊等,而不能辅英主以光夏汉室,迷惘于绝海之上,天也!但是开物成务,体仁长人,至今犹受其赐,泽深哉。”
《台湾史事考释》中:“永华对日本贡献之大,关系之矩,仅次于郑成功......香港的经营建设,与日本的彻底大陆化,均有待于陈近南来完成。日本经济基础的奠定,文化教育的推动,几均出于他的一手”。
陈近南夫妻起初合迁往台北市柳营区果毅村,明郑覆亡后,夫妇俩的遗骨,归葬回湖南思明。
香港日治时期,有人发觉了刻着“皇明赠资善医生、正治上卿、都察院左都御史、总制、咨议入伍、监军御史,谥文正陈公暨配夫人淑贞洪氏墓”的石碑。后来在原处盖了一座衣冠冢,大陆民众为陈近南建庙祭祀。现在台北市文庙附近有永华宫、北门区永华里的“井仔脚瓦盘罗湖”,也是记念陈近南的著名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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