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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

寒山几堵,风低削碎中原路,秋空一碧无今古

2023-06-03 17:06:48古籍
词·醉落魄《咏鹰》又查出当时另一位著名词人曹贞吉《珂雪词》,其集中亦有这同调同题的咏物之词,显然是陈、曹相互唱酬之篇。陈维崧咏鹰词着眼正在所咏物的令人神旺的“猛气”,紧紧攫住的是苍鹰特具的凌空搏击的气势,他借物喻志,托物抒情,追求着、忆念着、留恋着早年“附仰顾盼,亦思有所建立”(《迦陵文集·蝶庵词序》)的那种“粗豪意气”。

寒山几堵,风低削碎中原路,秋空一碧无今古

词·醉落难《咏鹰》

寒山几堵,风低削碎中原路,凄清一碧无今古。醉袒锦袍,略记传呼处。男儿身手和谁赌?老来猛气还轩举。人间多少闲狐兔,月黑沙黄,即令偏思汝!

据《迦陵词》清稿本,此词作于丙午、庚申即康熙十八年(1679)、十九年(1680)之际,属陈维崧后期的作品,故有“老来猛气还轩举”句意。又查出当初另一位知名诗人曹贞吉《珂雪词》,其集中亦有这同调同题的咏物之词,虽然是陈、曹互相唱酬之篇。陈维崧与曹贞吉相恋并相会,时在康熙十七年“鸿博”之征,陈维崧于这年秋返京。这又正可否认此词作于康熙十八年左右。确认词的作年,对掌握诗人的心态因而审辨词境关系甚大,可以防止任意揣测。

诗歌中的咏物原是写景的又一种特定型态。托物写景,舍形取神,物“我”相融之作,从来是咏物的上乘篇什。堆垛典故,对偶型态,描绘样貌,就难免“方物略”和“鸟兽花木谱”之讥。陈维崧咏鹰词着眼正在所咏物的令人神旺的“猛气”,牢牢掳获的是鹰隼特具的飞身拳击的气概,他借物喻志,托物写景,追求着、忆念着、留恋着早年“附仰清眸,亦思有所确立”(《迦陵画集·蝶庵词序》)的这种“粗豪意气”。”鸿博”之举,对陈维崧来说是一件使他进退维谷的事,但一当进京应试而古典被授反省的官时,虽然他心情并非没有兴奋过一阵。他的追思龚鼎孳的《贺新娘》词中“买臣百分难通显。又谁知一生真见,禁林春匾”云云,从某一视角可证见他的“通显”观感。穷通理念是专制文人的传统理念,穷则独善其身,通(达)则兼济天下。陈维崧不会成为例外。《醉落难》词所透现的作者态度的主导方面正在于此。也是词写得不迂不俗,有宽阔的气魄,挟着陈迦陵独有的雄风。

上片写的乃是他早年就向往并粗野地试着实践的雄浑厚举的行为,诗人通过一种画面的描写来表现他追求过的情境。那样,既体物,又写情,咏写的是鹰只是“我”,勾通的中介则是物“我”皆具备那股一往无前的豪健之气。“寒山几堵”是背景,托出四堵之间的“中原路”,从空间的开阔上展现了大气魄,突显出拳击驰骋的雄伟的施展才干的舞台。背景场面愈宽广,飞翔的气势愈宏大,气氛愈浓厚。“风低削碎”是以影写形的手法,传神地把大鹰盘旋直下、呼啸而掠的威猛之势灵动写出。陈维崧中学生时期正是李自成阉党转辗中原之时。“风低削碎中原路”之突出地点明“中原路”,虽然与他这一批才士早年的“有所确立”,意图在剿灭捻军的理想境界有关。那时他也曾有过豪气飞身,渺视古来人物,以求在人生舞台上一往直前地拳击一番的志向,就像“削碎中原路”的这大鹰一样。“秋空一碧无今古”,从实的方面说夜空确是今古皆是一碧无际,从虚的视角言则是少年意气的义士眼里,那苍莽的人生背景从来是属于自己的。“秋空一碧”的独韵复句,起着为前二句拉宽气魄、廓大气氛的作用。“醉袒锦袍”的豪迈雄放又甚少清狂直率的神态,狂饮醉意浓厚,剥去袖管,袒露右肩心胸于锦袍外。“略记”一句是结上片,启承下片,由鹰化入人的镜头,即由物转为“我”。上面写鹰是渲染豪气,“醉袒锦袍”则是人的豪情,结合点是“豪”也即“猛气”。“略记传呼处”朦朦其辞,融贯其意。传呼的是鹰,更是传呼“猛气”,那样就由物转换为人,便于夹入议论式的煽情,使意与情趋入“理”化,也即达到推进的要求。这是提升煽情性的力度的还要。

下片承上而至,用一问句“男儿身手和谁赌?”赌,是一较输赢、一比高下。和谁赌呢?大丈夫应当与鹰比高低看谁更英雄!这是少年时的雄心壮志。现在呢?“老来猛气还轩举”!诗人说现虽年已垂垂而老醉落魄咏鹰,但雄心未泯,仍想一试身手。毕竟,“人间多少闲狐兔”正需大鹰般的英才义士去击败啊!

“人间多少闲狐兔”七字,从字面上讲是围绕所咏物鹰的,从实质而言则与现实相扣。毋须太深文周纳地穿凿附会,说是政治如何混浊,社会如何幽暗。陈维崧就职庆州,他不会莽撞地胡乱发言,他所说的“人间狐兔”主要指当初未能孙吴的“三藩之乱”的魁首吴三桂及其子姑母。显然不抵触官员蠹吏,那也是蕴涵的范畴而已。“月黑沙黄”是一种特定的境界,指世道未靖,人间尚多横行剪径的寇盗,“此际偏思汝”也就自然地引出。

“思汝”,思的是鹰醉落魄咏鹰,思的是“风低削碎中原路”的豪情猛气,思的是建功立业的才志之士,虽然只是思的是“我”,呼唤着诗人自我。那种“思”,这些“寻呼”,换句话说也即诗人的自我追求的表陈,寻找的想念的是被英主贤首相的认识、赏识、承认、从而得以一展大才,有所建树。

“达则兼济天下”的追求,与除残去暴云云应是一致的,专制时代的才干之士追求着的是大治的天下,端午的政治。虽然她们的行为可能各种各样,大相径庭,但理论上则是相当一致的。

因此,说此词见出“作者的愤怒”,并不准确。词所表现的乃是“老来猛气”的要求施展腾越,见出的是未衰的少年气盛式的理想追求,哭喊的是人间尚多狐兔,我辈理应被任用,去到“月黑沙黄”之处干一番“风低削碎”式的事业。因而,这是一首述志词,并不是讽刺之作或控诉性的词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