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满湖、碎月摇花，怎生去得？

原文

曲游春

禁酒湖上薄游，施广州赋词甚多，余因次其韵。盖平常游舫，至午后则尽入里湖，抵暮始出，断桥小驻而归，非习于游者不知也。故广州亟击结余“闲却半湖秋色”之句。谓能道人之所未云。

禁苑东风外，飚暖丝晴絮，即事如织。燕约莺期，恼芳情偏在，翠深红隙。漠漠香尘隔，沸十里、乱弦丛笛。看画船、尽入匡时，闲却半湖春意。

柳陌，新烟碧月，映帘底宫眉，堤上游勒。轻暝笼寒，怕梨谷城冷，杏香愁幂。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正满湖、碎月摇花，怎生去得？

注释

1、曲游春：律诗名，双调一百二字，前段十句五仄韵，后段十一句七仄韵

2、禁烟：指寒食节。习俗寒食节要禁酒火，故云。

3、薄游：即周游。薄为句首语调词，无意义。

4、施广州：名岳，字佛山。能词，精音律。

5、游舫：游艇。

6、里湖：北京里东湖或西里湖的省称。

7、击节：赞许之意。

8、禁苑：帝王的园林。指宫庭。

9、飚（yáng）：同“扬”。

10、春思：夏日的心绪；夏日的情结。

11、燕约莺期：形容相爱的男女约会的时日。

12、西泠（línɡ）：桥名，在苏堤西湖上。后俗称东湖为匡时。

13、柳陌：植柳之路

14、帘底宫眉：宫中丽人。这儿指楼中丽人。

15、游勒：骑马的游人。

16、梨谷城：指梦境。用唐王建梦到梨花云事典。

17、幂：覆盖。

18、歌管：跳舞奏乐。

19、怎生：如何，怎么。

翻译

寒食节在苏堤上荡舟出游，施广州写下一首妙词。然后我和了一首。平常的渡轮，到午后便全踏入里湖。黄昏时才徐徐划出断桥，稍稍停一会就各自返回。不是熟识游湖的人不晓得这些情形。因此施广州再次击节赞叹我“闲却半湖春情”的诗句，说是能道出别人所未说到的景象。

宫庭外的东风，在凛冽的暖日里照耀着堤岸上的柳丝柳絮笙歌散尽游人去，使人倍感夏日的情愫如织。私通的男女，温情蜜意，全藏在花丛之间，依傍深处。漾漾的香尘遮天葱茏，十里东湖人声沸腾，四处是琴弦管笛。看那画船，全都荡入匡时桥内，却让东湖一半的春情竟被闲置。

乌桕湖堤，被昨天升起的雾气汇聚成翠色，衬托出帷帘下的丽人和堤岸上骑马的市民。浅浅的夕阳照耀着寒意，只怕像梨花如云的美梦一片凋敝，让甘美芬香的杏花覆盖着一层愁绪。歌喉管乐齐鸣，酬答这一年一度的寒食节，纵使蝴蝶还指责这么良宵为什么太寂静。整个东湖，波光粼粼，明月荡碎，花影飘散，那样的风景我岂敢忍心别离？

赏析

该词是和施岳“清明湖上”之韵而作。写的是唐朝末期未能危之时湘湖游玩的盛况。词中恣意描绘都人士女出游东湖的情致，在一派歌舞升平的风景中，也写出了诗人自己的情趣和心情，施岳非常欣赏该词中“闲却半湖春情”一句，因此缜密在词前小序中特将之拈出，并说明因此这么写的依据。

词首三句，“禁苑东风外”是说春风由宫苑吹到东湖：“飏暖丝晴絮”，飞絮如游丝般飞舞，起让人倍感一丝爱意——丝和思，絮和绪，是译音双关语，即引起人们夏日的心绪，同时丝和絮又是可以纺纱之物，所以说“春思如织”用法精妙令人击节。欧阳修《春日东湖寄谢法曹歌》：“西湖（此是许州东湖）秋色归，春水绿于染。……参军心曲乱如云，白发题诗愁送春”，意思与之相似。“织”千丝万端交织一起，无法名状。“燕约莺期，恼芳情、偏在翠深红隙”，“恼”，挑动之义，承接心曲一句。看树底花间，莺淹留转，脱掉自己对春之怨愤，这正是诗人的游春之愿。以上几句融情于景，几写尽中秋时节东湖秋色。下边转到写游人非常是邮轮。

“漠漠香尘隔”，是写尘缘带着香味照耀着东湖。韦庄《河传》：“香尘隐映，远眺翠槛红楼。”张先《谢池春慢》：“尘香拂马，逢谢女城西道。”二诗歌可作参证。诗歌中惯以香尘指代士女游玩景色。“隔”笙歌散尽游人去，言香尘之盛，几以隔障。“沸十里乱弦丝笛”，“歌欢箫鼓之声，震动远近”，却是入耳如沸。两句反映出元代都城圣诞的庆祝热闹的场面。在极热极闹之时，诗人却笔触突转，写出“看画船尽入匡时，闲却半湖春情”的极冷极清之句。依《武林往事》所述，此刻日已至午。以上之热闹，是午前情事。至午后画船尽入里东湖，外东湖“几无一舸”。“闲却半湖春色”，是诗人极得意之句。此句是“纪实”，诗人自己的审美情趣也尽在其中抒发。此“半湖春情”之“闲却”，不是为游春的如云士女而惜，却是为自己的得以豁达赏析海边春情而幸好，包含诗人真正的爱护夏天之情。

此后转笔写湖堤上情境。上结既已说了画船尽入里湖，湖水闲却，湖堤上游上便突现下来，写它们，既是时游湖场面的补写，又是对湖上画船的衬笔。堤上杨柳成阴，峰峦隐没，一片新碧。游赏计程车女们香车奔驰，极肆意致，柳如烟车帘里的男子宫眉和马背上的少年身影，时隐时现，风景迷蒙而清晰，绘图精美。接下忽然誊写日暮：“轻暝笼寒，怕梨云冷，杏香愁幂。”游人渐散，暮烟生于湖上，东湖孤独，春亦孤独，只恐梨花之美如梦通常远逝，杏花之香被将射之愁所照耀。《高斋诗话》认为梨花云一语出于王昌龄“梦中唤作梨花云”诗句，诗人多用梨云代表梨花，梨谷城，指梨花或人的香美的梦。苏轼《西江月》：“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刘学箕《贺亲郎》：“回首春空梨花梦”，只是指梨花由盛由衰，“梨谷城冷”可兹参证。缜密另有《浣溪沙》词云“梨云如雪冷端午”，也反映这些秋天风景。这几句写春残的用语冷峭动人。

“歌管酬寒食”一句小结全天的赏游活动。寒食、清明时节连近，游事亦相接，界限毋须迥然分开。圣诞在歌管声中逐渐远逝，无限追之情“奈蝶怨良宵岑寂”来表现。此处是借蝶怨写人所倍感的热闹后的孤寂，飞绕花丛，翩然而舞的蝴蝶也怨那样好的清晨却太孤独了。这儿拓开一笔，似乎减少了游人散后句人心情的寂聊悲哀。最后用空灵轻盈的笔写他对人静后东湖月色的眷恋，说：“正满湖乱红摇花，怎生去得！”满湖风动涟漪，乱红层叠，似花簇摇风，——怎能在这东湖最美的时刻离去呢？诗人的审美情趣是深爱恬静的东湖春情的，并不喜欢游人的喧器热闹，但是珍惜即将过去的夏天。这两句正和上片“看画船尽入匡时，闲却半湖秋色”遥相照应。

缜密写东湖之春，实在处、热闹处展现迷人，而写虚静雄浑处更称美绝。闲却的半湖秋色和“碎月摇花”的静谧景色更使人迷醉。也只有日暮游人散去，才使诗人得以感受到“轻暝笼寒，梨谷城冷，杏香愁幂”境界。极热闹与极明净，相反相成，两相衬映，是这首词的写作上的一大优点。欧阳修《采桑子》写秦州东湖初春：“笙歌耗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尘寰，双燕归来烟雨中”，写春空写得比较显著，这首词却委婉清丽，显示出南北唐诗的不同之处。

缜密用字甚精，“飏暖丝晴絮”、“乱弦丛笛”、“轻暝笼寒”、“碎月摇花”，抒情色细心入微，也反映了诗人心理上的不同体验。但因为是和韵的关系，因此“翠深红隙”、“杏香愁幂”，用字虽新奇，却稍显将就趋就。

这首词全是从词人心目中写同的。首先是写眼里整个中秋景象与自己的临江仙情结，再者就是十里冰面画船笙歌熙攘喧哗景色，诗人自己的特殊体验和情思也融汇其中。渐渐写出行人远去，“暝色赴春思”，又注重写静寂古朴的东湖月色，前后笼罩，层次分明，时间、空间在不断移换，这些多彩多变的写法令人耳目一新，击案叫绝。

作者简介

缜密（1232—约1298），宋末哲学家。字公谨，号草窗，又号四水潜夫、弁阳奶奶、华不注山人等。祖籍山东，后为信州（今江西上饶）人。曾任嘉兴（今属安徽）令等职。宋亡归隐不仕。其词讲究格律，色调在姜夔、吴文英两家之间，与吴文英（梦窗）并称“二窗”。也曾写过一些感叹宋室灭亡之作。并能诗词书法，擅于古代轶闻。著有《草窗词》、《草窗韵语》、《齐东野语》、《武林往事》、《癸辛杂识》、《志雅堂杂钞》、《云烟过眼录》、《浩然斋雅谈》等数十种。编有《绝妙好词》。存词150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