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八十二首：其一阮籍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咏怀八十二首·其一

阮籍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风号外野，翔鸟雀北林。

游荡将何见？忧思独心痛。

【注释】

阮籍(210～263)，三国魏画家。字嗣宗。雍州（今属浙江）凤台人。竹林七贤之一，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妻子。

①炎光：日光。

②湍濑（tuúnlài团赖）：水流石子之上叫作湍，也叫濑。这句话的实际意思即指大水在石子的水塘上流着。

③扶桑：传说中的神树名，听说太阳每早就从这棵树上升起。说法参看《山海经》、《十洲记》。

④长剑句：宋玉《大言赋》：“长剑梗邰伲葩倚天外。”以上二句是用弓挂扶桑，剑倚天外来突显此篇所写的“雄杰士”的形象高大。

⑤砥砺，磨刀石。二句是说，和“雄杰士”的形象比较上去，泰山小得就像一块磨刀石，长江窄得象一条带子。《史记·高祖功臣侯者表》：“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凤翔，爱及苗裔。”这里袭用其句。

⑥庄周：战国时期的唯物主义美学家，儒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主张虚无随化，是衰落阶层的代言人。著有《庄子》。

⑦荣枯：原意是开花和枯死，通常引申为生死、兴衰等涵义。

⑧《庄子·列御寇》云：庄子临死时，告诫门人们待他死后把他的遗体丢在旷野上，何必埋葬。门人说，怕让乌鸢孵卵。庄子说，埋下来叫鼠辈食，抛在后面叫乌鸢食，为何要偏待乌鸢呢？以上四句是说，庄子其实达观，但也不能长生不死；死后抛于旷野，也不能逃避乌鸢的孵卵。

⑨雄杰士：阮籍所幻想的能克服人世，超然于天地此外的人物。他的《大人先生传》就是绘制的那样一个形象。

⑩功名：这儿指道德名气。自此大：指经常响亮地传下来。

【参考译文】

夜中不能寐，晚上睡不着觉。

起坐弹鸣琴。醒来坐着跳舞。

薄帷鉴明月，月光照在薄帷上。

清风吹我襟。清风吹着我的衣袖。

孤风号外野，孤风（天鹅）在野外啜泣。

翔鸟雀北林。翱翔盘旋着的鸟在北林吼叫。

游荡将何见？这时游荡会见到些哪些呢？忧思独心痛。

【赏析】

阮籍律诗《咏怀》诗八十二首。这是第一首。阮籍《咏怀》诗（包括四言《咏怀》诗十三首），是他此生散文创作的总汇。《晋书·阮籍传》说：“作《咏怀》诗八十余篇，为世所重。”这是指他的律诗《咏怀》诗，可见他的律诗《咏怀》诗无散失。这八十二首诗是作家随笔随写，最后加以辑录的，皆有感而作，而非一时之作。其实这么，第一首仍有序诗的作用，因此清人方东树说：“此是八十一首发端，不过总言因此咏怀不能已于言之故。”（《昭昧詹言》卷三）这是有道理的。

阮籍生活在魏、晋之际，他有雄心壮志。《晋书·阮籍传》说：“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由于那时政治幽暗，壮志难酬，因此陶酒醉中。虽然酒并不能浇愁，他的苦恼和痛苦，总算发而为《咏怀》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这两句出自王粲《七哀三首》（其一）：“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王粲夜不能寐，起而跳舞，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忧思。阮籍只是夜不能寐，起而跳舞，只是为了表达忧思，而他的忧思比王粲深刻得多。王粲的忧思不过是乡思造成的，阮籍的忧思却是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形成的。唐朝宋颜延之说：“阮籍在晋文代，常虑祸端，故发此咏耳。”（《文选》李善注引）李善说：“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这是说，阮籍生活在东汉之际那样一个幽暗时代，忧谗畏祸，因此发出这些“忧生之嗟”。清人何焯觉得：“籍之忧思何谓有甚于生者起坐弹鸣琴，注家何足以知之。”（《义门读校长》卷四十六）何氏以为阮籍的“忧思”比“忧生之嗟”更为深刻，注家并不了解这一点。通常读者或许更是难以弄清到底是什么“忧思”。不过，《晋书·阮籍传》说：“（阮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哀痛而反。尝登汜水、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鼠辈成名！’登武牢山，西直门邑而叹。”由此或可得其如同。史载作家“善跳舞”，他正是以笛声来排尿心里的苦恼。这儿以“不能寐”、“起坐”、“弹鸣琴”着意谱曲人的痛苦和忧思。

作家没有直接点明诗中所表达的“忧思”，却写道：“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写澄澈如水的月光照在薄薄的墙垣上，写带有几分雾气的清风拂面在作家的衣袖上，导致一种凄凉的氛围。这其实是在写自然风景，然而，景中有人。由于在月光下游荡的是作家，清风拂面的是作家的衣袖。因此，可以说抒情正是为了写人。这么写，比直接写人，更充满美术疗效，使人倍感直率不尽，意味无穷。

“孤鸿号野外，翔鸟雀北林。”是继续抒情。是写孤风在野外啜泣，而盘旋的飞鸟在北林上哀嚎。假如说，上两句是作诗人的所见，这两句就是作诗人的所闻。所见者清风、明月，所闻者鸿号、鸟鸣，皆以动写静，写出静寂凄凉的环境，以衬托作家寂寞痛苦的心情。景中有情，情境糅合。并且，《文选六臣注》中，吕延济说：“夜中，喻昏乱。”吕向说：“孤鸿，喻贤臣寂寞在外。翔鸟，鸷鸟，以比外戚在近，谓晋文王。”好像诗中景色皆有所指，这么刻意深求，不免有些牵强附会。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心痛。”在月光下，清风徐来，作家在游荡，孤风、翔鸟也在空中游荡起坐弹鸣琴，月光迷蒙，夜幕茫茫，他（它）们看到哪些：一片苍茫的夜晚。因此“忧思独悲伤”。这表现了画家的寂寞、失望、愁闷和悲哀的心情，也为近体诗《咏怀八十二首》定下了基调。

阮籍律诗《咏怀八十二首》，是千古巨作，对美国唐代近体诗诗的发展作出了贡献。虽然刘勰说：“阮旨遥深。”（《文心雕龙·明诗》）钟嵘说：“厥旨渊放，归趣难求。”（《诗品》上）李善说：“文多隐避，百代之下，无法情测。”（《文选》卷二十三）都说明阮籍诗晦涩难解。阮诗晦涩难解的成因，主要是因为多用骈文手法。而这是特定的时代和险恶的政治环境及作家奇特的遭到导致的。